从内🐟的全世界路过

风格:让一对原本心存芥蒂的有情人,冰释前嫌、终成眷属的喜剧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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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瓶邪】哦罗密欧你为啥是罗密欧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结局有黑花我瞑目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一口气就写完了


1、

吴邪搞盗梦这个行业不算久,但是搞过的都是大案子。

啊不对,准确地来说,盗梦这个行业搞吴邪不算太久,但是每次都能把他搞到发誓“我再也不搞了”,然后再一而再再而三得被搞。每一次都痛哭流涕反省自我,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一次又一次把PASIV的针管往手臂上插。

他口嫌体正直的模样导致胖子每次工作场合见到他都会狂笑不止。

这个是一个建筑师无法抵挡的诱惑,在梦里建造现实生活中无法存在的建筑。吴邪不敢说这是每一个建筑师的梦想,但是这绝对是他这个双鱼座建筑师的梦想。

呵呵,做梦真好,海底坐电梯。

 

自打在那个闲得发霉的下午接了他三叔的电话,他就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一路凄风苦雨大风起兮莫名扬,人捧出外号super吴,吹说只要他愿意,诺亚方舟都给你建。充分证明了“中午在巴黎下午飞纽约”“今天洛杉矶明天落汤鸡”的可能性,天天真·恍恍惚惚fantastic。努力把每一天都活成impossible mission。

这群难搞的甲方爸爸们每次都能要了他的命,能容纳十个人的三平米隐藏点啦,有遮挡物的沙漠啦,洁白的沙滩但是要看不清水底啦。这和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光明的烟雾有啥区别。他是造迷宫,不是造世主。

“你他娘是不是还想要个瞭望塔?”吴邪转着笔,向胖子亲切发问。这次的任务并不复杂,张起灵连伪装都不打算做,安安静静当个前哨,只做前期调查工作,还有武力输出。实施盗取任务的胖子更是当旅游,强烈要求来点巴黎铁塔布拉格广场等世界著名景点。但是对于吴邪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脱离了三叔的队伍,自己组建队伍实施盗梦,个人还是比较紧张的。他一紧张,胖子和黑眼镜那两颗逗小孩的心就开始躁动。

话音刚落,坐在一堆纸里画小鸡的胖子眼睛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说可以吗。这些资本主义要不得,快快地送给胖爷发光发热建设伟大祖国。

“可以你个头。”建筑师就要说一不二,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吴邪推了推眼镜说:“DC世界不收你这种体型的。”

胖子站起来准备和吴邪好好理论:“嘿你还真说错了,中国蝙蝠侠知道吗,王柏熙,Baixi Wang。”他拍拍胸脯,一身肥肉随之颤抖,“就这样。”

头顶的电风扇发出声嘶力竭地呐喊,一副打算马上寿终正寝的样子。吴邪抬眼了看了他一眼:“你年龄快赶上人家三倍了,快闭嘴吧。”

胖子当场就想跨过躺椅来给吴邪表演一下老当益壮。躺椅上的雕像张起灵平静地把眼神从破旧的电风扇上收回来,打断两人口舌之争,指着吴邪的图纸对吴邪说:“吴邪,这条走廊要能循环。”

吴邪看着那条比自己还直十倍的走廊,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认命地放下包,从桌上一堆废纸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把这条记上。被迫加班的吴邪嘴上还不忘回答:“好的小哥,没问题的小哥。”

张起灵没说话,静静地把眼神又放回到电风扇上。

没了瞭望塔,不能享受星间飞行的胖子没表演成老当益壮,差点表演当场去世。本来天气就热,他看着吴邪的操作,更是火上浇油。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从办公室的角落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露出半个墨镜,还有伴随着节奏摇动试管的手。他们的中间人兼药剂师黑眼镜突然插话,在一排装了五颜六色液体的试管后面慢悠悠地说:“哑巴说要能弯,那怕是钢铁小三爷都能让它弯了。”

吴邪给他一个眼神。

他和吴邪之间隔了一圈躺椅、一个白板、三张桌子、一个胖子和一个张起灵,完全没有接收吴邪眼刀威胁的余地,吴邪的威胁全抛给了空气。不过就算是收到了,黑瞎子也当没看见。

“哦,爱情啊,使人盲目。”黑眼镜放下试管最后总结道,电风扇很给面子的又“吱”了一声。胖子啪得一声又拍死了一只蚊子。

没人接话的黑眼镜放下试管对胖子说:“胖子,要不要来副墨镜,只要998。”

胖子摸了摸钱包问道:“泰铢还是越南盾?”

黑眼镜咧开嘴一笑:“英镑。”

 

吴邪觉得自己的专业被挑战,卷起袖子很认真地和这两个门外汉解释:“不是弯了,是循环,循环懂吗,不需要使走廊弯曲。又不是现实生活。”

黑眼镜抬起头来和胖子单方面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双双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吴邪。

吴邪被两人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过身去骂了句“靠”,然后自己嘀咕:“本来就是啊。”

张起灵眼神飘到吴邪身上停留了两三秒又移开。吴邪接收到来自可靠小哥的肯定,露出了“还是小哥好”的目光。

看到他这个反应的黑眼镜和胖子又笑作一团,以吴邪卷了几团纸扔他俩告终。

 

因为张起灵的要求,吴邪临时加班到晚上。胖子早就收拾东西出去潇洒了,没有一点兄弟情义,把另外三个人留在大夏天的老旧办公室吹风扇。吴邪搞定那不弯但循环的走廊,抬手关掉自己桌前的台灯。快到半夜已经凉快了不少,黑眼镜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挥挥露出白眼就算是说了再见。他翘着个腿,腿旁边是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的张起灵。张起灵连了PASIV,现在正在入梦的药物测试。

吴邪第一次看着张起灵这样躺着还在想,哑爸爸如此敬岗爱业,觉得很踏实,要是和他一起工作的都是像胖子那样不靠谱,估计第一次就要团灭了。

有哑爸爸在,一切都稳稳的,很贴心。

之前几次的任务都比较高难度,他三叔也在,吴邪一门心思都在造建筑和想办法保命上,没太过注意张起灵不平常的举动。而这回的任务只要他走得晚总是能看着张起灵连上PASIV,浪上天了的黑眼镜还总是在一旁守着。在看了好几天之后,他早就意识到可能不是做药物测试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的任务有什么好天天测的。

第二天大早上,他的好奇心终于促使他在张起灵和胖子去盯梢后,溜到黑眼镜身边佯装不经意地问:“那个,嗯,小哥每天晚上都在干嘛啊?”

黑眼镜被墨镜遮住的眼神微妙,笑得全是内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就没什么内容了:“还能干什么,做梦啊。难道小三爷你现在不连PASIV还能做梦?”

吴邪没说话。当然不能,但是也不会天天拿针管插自己,戳地密恐看了都要害怕。

黑眼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对他说:“这种事问我也没什么用,你应该去问哑巴,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吴邪也没接话,心里腹诽觉得这比让他伪装成女人还难。

“或者,你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进他梦里看看。我可能会去给我媳妇儿打个电话什么的。”黑眼镜像蛇诱惑夏娃吃下苹果一样轻轻抛下这句话,闹得吴邪心痒痒。

吴邪沉思两秒之后发现了盲点,气沉丹田大声吼了出来:

“你媳妇儿?!”

 

不对,和这段记忆没有关系。

 

“怎么了?”坐在吴邪对面的粉红衬衫,看他久久不回神终于开口问道。

沉思中的吴邪抬起头来,干笑了一声对他说道:“没,就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用语非常像老套的搭讪,很符合他的三十岁人设。

粉红衬衫笑起来,抬手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当然见过,怎么,不记得我了?吴邪哥哥?”

吴邪已经不是单身直男吴邪了,那声“吴邪哥哥”吴邪心中警铃大作,四处看了看确定了自家老张不在。心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自打见了自家这个闷油瓶自己就一颗红心向着党,像个向日葵围一样只围着老张转。没有留下任何风流债,尽职尽责上刀山下火海,在Limbo里进进出出还原了一个原原本本的张起灵,其心天地可证。

吴邪又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很眼熟,却还是想不起来这是谁。

粉红衬衫看出他的茫然轻笑一声,对吴邪说道:“我是小花啊吴邪哥哥,小时候说要娶人家,现在说忘就忘了。”

吴邪睁大了眼睛,听到“娶”这个字就感觉空调调得有点低,自己浑身冰凉。他再仔细看了小花一眼,发现的确在眉眼之间是能看出来年少时的影子。吴邪震惊的样子十分有趣,解雨臣看得也很快乐。得知自己小时候差点定下娃娃亲的小妹妹其实是个男人,而且如今还是赫赫有名的商业大佬之后,吴邪的三观仿佛又被重新梳理了一次。

叙完旧解雨臣眼神幽怨地对他说:“男人啊,都是骗子。”

吴邪双手合十:“求求你,别搞我。”

今天小花和他说了这句话,明天梦里瓶仔就能变身影帝把话全套出来,自己的老腰就别想要了。

吴邪喝了口茶,重新换了个话题回到正题上:“你今天找我来是什么事?”总不可能是专门找自己这个十多年没见过的发小叙旧吧?解老板哪里有这个美国时间。

解雨臣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揉了揉眉头对吴邪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做盗梦这一行。你三叔都告诉我了。”

吴邪丰富多彩的表情足矣说明他的心情和未出口的脏话。

妈的他都退休了。现在是个正经建筑师。

解雨臣笑了一声,摸了摸手臂内侧说道:“我怀疑我被实施过盗梦。一个针管留下的小伤疤,要是不仔细的人,很可能到好了都没有注意到。我以前也没怎么在意。是最近秀秀和我说要注意这件事,我才想起来的。”

“呃,这个吧,你知道这个圈子的规矩。”吴邪瞬间稳重了很多,以为他是要问自己知不知道是谁干的,“一般一个队伍的组建都是靠中间人联系,有很强的保密性。要不我给你一个中间人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不确定他会告诉你,毕竟这是嗯,行规。”

解雨臣轻轻皱了皱眉头,摇摇头对他说道:“这倒不用。已经过去快一两年了,查是查不出来的。”

吴邪想,挺对的,说不定人已经死了。这行更新换代的速度特别快。

解雨臣沉思着,下意识敲了敲桌子:“我只是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是听说你们可以训练防御盗梦是吗?”

“潜意识自我防御。”吴邪补充道,“是的,潜意识是可以被训练的。虽然我已经退休了,但是只是不接盗梦的工作了。做做训练倒是没有问题。”吴邪想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他了,他现在可是道上人人敬畏的吴小佛爷,除了他还有谁能在Limbo里进进出出,能把人的意识拼凑回来。他……

“好的,”解雨臣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笑得很温柔但是眼神里充满杀气,“多少钱,你报个价吧。”

吴邪吞了口口水,四处张望了一下,妈的,胖子和老张呢,他俩不在我没底气提价。

 

2

金主爸爸很豪爽,于是给解雨臣做潜意识自我防御课程这件事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提上了日程。

盗梦这个行业来钱快,命丢得也快,所以钱花得也快。退居二线的三人组日子过得没有原来大手大脚,现如今又遇上了解语花呗,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解雨臣说在找吴邪之前也调查过一些盗梦圈子的事情,听说过吴邪的传闻。现在真人在自己面前,他也想听听真实版的故事。

吴邪想了想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胖子倒是很有讲故事的欲望,但是对于科普盗梦没有什么兴趣,张起灵就更不用想了,这件事最后也只有吴邪来说。好在他曾经也是有过老师专业授课的,他还能回忆起一大部分。

 “在醒着的时候,我们的大脑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在运作。而在梦里,你的潜意识会帮你完成很多的事情。在梦里感知和创造是同时发生的,意识会让一切都像是真实的。当我们把目标带入到梦里时,他的潜意识就会填充进来。我们需要一个已经提前创造好的场地。你三叔要你做的就是这个。”黑眼镜坐在小桌子后面擦着枪和吴邪讲故事,“这个场地要能帮助我们在躲避潜意识大军的同时抽出需要的信息。”

“所以在梦里是不存在‘常识’的,对吧。意识会让它变得合理。”吴邪说道,“所以在梦里一切悖论都可以存在。”

黑眼镜看着他笑了笑:“小三爷,你学的很快啊。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来着的?”

吴邪朝周围望了望,这是一个昏暗的大仓库,年代久远,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仔细听还有水管滴水的声音。对于黑眼镜的问题吴邪脑中一片空白。接着黑眼镜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朝吴邪一笑。吴邪被他吓了一大跳,整个空间都开始颤动,空气像是在他的四周爆炸开来。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吴邪第一次死在梦里,居然是掉下来的天花板砸死的。

吴邪面色苍白,还没从被天花板砸死的恐惧中回神,身边的一众人除了张起灵以外,都像在看刚出生的小奶狗。而一枪打死自己的黑眼镜,一秒钟以前还满脸血,如今正在用快活的口吻对吴邪说:“所以在梦里要保持冷静,不然梦境就会崩溃,哦对,如果死了就醒了。”

在梦里人的意识运转得很快,相对时间就显得变慢了。一个小时的梦,在现实生活中也只过了五分钟。这样让人老得很快,你的身体或许才二十多岁,而你的灵魂在一次又一次入梦中比身体走得更快。

张起灵入行很早,他做的梦太多了,像是比吴邪多活了一百多岁。

 

吴邪翻了翻当年记笔记的小本子,发现全是自己的血泪史:“在梦里想法就很容易被窃取。盗梦者搜索你的意识、掌握你的秘密。我们可以帮助你提高你的潜意识防御程度,就算你是在梦里,你的防御程度也不会降低。”

“你们是怎么盗取的?”小花歪歪头显然听得很认真。

“我们会在你的梦里造一些类似于银行或者保险柜一样的地方,你的潜意识会把你认为重要的东西锁进去,我们只要想办法把它们偷出来就可以了。这就是我们会训练你的地方,在盗梦者创造的地图里,梦主的潜意识会投射许多的人出来。我们会训练这些人来驱赶盗梦者。梦可以分很多层,就是梦中梦,每一层的时间都是上一层的20倍。越往深走,就是越往你的潜意识深处走,同时梦境就越不稳定。一般的盗梦者往往只停留在第一层和第二层梦境。这基本就足够了。”

“一般的盗梦者,”解雨臣抓住了关键字,“那你们呢?你可是个传说啊。”

吴邪想了想说:“越往深处,时间就过的越慢,就越容易迷失在梦里。到后来就会忘记自己是在做梦。”

胖子抢答道:“这就是他出名的地方了。”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说道:“他下到Limbo里去过。”

“Limbo?”解雨臣又念了一边,作为一个文武双全德艺双馨的前艺术家现商业巨鳄,他从脑海里思索出了这个词汇,“监狱?地狱边缘?”

胖子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吴邪猜多半是这胖子自己不知道。只是听胖子继续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那是无意识梦境。在天真进去之前没有人真正的回来过。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在那里待多久,待着待着就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想要掉到Limbo,至少也是在五层之后吧?现实生活中的时间乘以他娘的三百二十万倍。天真,你在那里待了多久来着?”

“不记得了。好像是八十年吧?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吴邪抹了抹脸,“差点没一枪崩了自己。”

如今想来满都是心酸泪,那个时候的吴邪已经八十年没有听见过张起灵叫自己名字了。突然看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叫自己,还以为自己又掉进了梦里,还是那种让他不愿清醒的美梦。胖子为了让他清醒一下,一脚把他从椅子上踹翻。等到吴邪倒在垫子上场景也没有变动,这个记得自己记得一切的张起灵还是在他身边,吴邪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真的成功了。

“总是使用PASIV的人,是不会再自己做梦的。”吴邪说,“你不会想那样,不过一次两次倒没关系。”

解雨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啊,或许会很有趣。”

“如果是实施盗梦,我们会需要在目标人物清醒前醒来。所以会用声音倒计时,有用歌的也有一些比较奇怪的。”吴邪无奈地说着,而胖子则放肆地大笑起来。

吴邪捂着脸对解雨臣说:“这段录音是教我入门的那个人念的一段话。因为太过于智障而特别有效,无论在什么梦境里都是如此格格不入。可以听一下,我给你放听吧。”

解雨臣看着他仿佛一下就老了十几岁,事实上加上在梦里的时间,现在的吴邪可能也算是百岁老人了,就这样都还能让他觉得无奈的事情,解雨臣还真有点好奇。内心憔悴的吴邪说着拿出手机给解雨臣放起了这段录音。

这个人激情澎湃地开口,一秒就镇住了解雨臣:“哦,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啥儿是罗密欧!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胳膊儿,又不是脸的,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我们叫作玫瑰的这一种花儿,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他的可爱的完美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罗密欧,抛弃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魂,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这就是个智障。”吴邪沉着地总结了一下。

就声音来说,低沉沙哑,要是好好念解雨臣或许会因为声音喜欢上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这样念的话。解雨臣觉得这个人应该挺有趣的。

吴邪自己放完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咳了两声把手机收回外套口袋里:“这个人据说有点满族血统,可能是比较想表明自己游牧民族儿化音的特色吧,这个暂时先不管啊。我们继续。”

解雨臣不做他想,点了点头。

“我先设计一个梦境,之后找两天入梦两次应该就能搞定了。”吴邪说着结束了解雨臣的分享梦境第一课,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这是一种身为业界大佬的自信,“不是什么难事,很轻松的。”然后他说出了让他后悔的一句话。

事实证明,旗,不能随便乱立;话,不能随便乱说。

两天过后,入梦三分钟不到就又醒过来的吴邪意识到,这个行业到了现在,还是在搞他。

比他晚了两秒钟醒过来的胖子抹了把脸,沉默两三秒朝吴邪问道:“你这个朋友,是他娘的食人花吧?”

张起灵撑得最久,大概又过了二十来秒才睁开眼睛,他也没有动。自打他的意识被吴邪拼回来之后,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吴邪有没有清醒,但是今天他也有点懵。

对刚才的梦毫无印象的解雨臣,睁眼之后看着朝自己投来各色目光的三人,感觉很茫然。

“怎么了?”他问。

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摊在躺椅朝解雨臣坦诚地说道:“我入行以来,这么变态的梦,还是第一次做。您真的是骨骼清奇。”

吴邪缓过劲来也亲切而不失礼貌地朝他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亲爱的小花,为什么你的梦里会有一个卡车那么大的绞肉机追着我们跑?我上一次做这么变态的梦还是两年前。”

现实里的两年前,加上梦境的九十年前。

原本还躺在躺椅上喘气的胖子,一听这话,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吴邪:“啥玩意儿?你以前做过这么变态的梦?”

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拿了棉签按住吴邪手臂正在出血的伤口,没有说话的打算。解雨臣的办公室拥有极好的采光,光线明亮,从落地窗望出去是一整个被雾霾掩盖的城市。办公室里的空调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造价不菲的桌上和沙发旁摆有绿植,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而已。但是胖子和解雨臣都看见了吴邪和他对象之间的那个意味深长的对视,此后空气就像是被凝结了,这个办公室成功多了层结界。等待着揭晓谜底的名字。

“啊,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啥是罗密欧。”黑眼镜的声音在一片凝重的沉默里从耳机里传来出来。吴邪点开手机把循环播放的录音关上,看着其他人的脸。

见识过黑眼镜噩梦世界的张起灵一锤定音:“瞎子。”

大张哥平时是不说话的,但是只要他一锤,那就是石锤。

吴邪有时还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没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他仔细地又观望了一下解雨臣那张惊人美貌的脸,怎么看也没看出来他其实有个变态的本质。

“我应该把他介绍给你,你们可能是天生一对吧。”吴邪摸着下巴说,“小花啊,没想到啊。”

胖子听了他的话挥挥手说:“你不懂,有的人是看着不疯实际上很疯,有的人是看着很疯实际上门清。你们都是属于前者。而你还能抒发一下感情,解老板压抑着压抑着就变态了。”

解雨臣露出了一个美丽且阴森的微笑。

吴邪一脸同情:“我的可怜孩子,他们当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也许,就是放个绞肉机。”解雨臣保持着微笑说完这句话,解开领带靠在座椅上。

“等等,”他突然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初进我脑子的是你师傅?”

吴邪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只有初一和十五是我师傅,其他时候只是战略合作伙伴别乱讲。”

“看这个变态法,像是他的手笔,但是我不能确定。”吴邪揉揉眉头,“因为他在两年前就不再入梦了。只做中间人,拉队伍;应该不会参与到这种盗梦活动。况且从十个月前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只是听消息说他人在德国。况且他桃李遍天下,是他哪个徒弟也说不定,当然啦他徒弟死得都快,我是活的最久的。”

“你们都不觉得这个人奇怪吗?”解雨臣皱着眉头问道。

吴邪摇摇头,在盗梦这行待久了“奇怪”这种事情才是最不奇怪的,这些事情背后有什么隐情吴邪也无心过问。况且黑眼镜的为人他们也很了解,对所有人都若即若离,吴邪他们可能算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朋友,问也只能得到黑眼镜打太极一样的回答。

吴邪点了只烟心情有些沉重:“他这个人脾气很怪,做事乖张,你听那个录音应该也听出来了。人不是很好找。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试着找到联系他的方式。”

解雨臣皱皱眉头,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十分排斥“找这个人”的想法。于是他摇了摇头说算了。

 

3、

“我觉得还是不对劲。”吴邪躺在床上对自家瓶仔开口说道,“他那个情况说没有做过训练,我就和黑眼镜一样瞎了。但是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漆黑的夜里,他躺在张起灵身旁,十分认真地想着另外两个男人的事情。

“而且我总觉得除了小时候,还在其他地方见过小花。”他摸摸下巴皱着眉头。

吴邪熄灭多年的好奇心又重新燃烧起来,当下就坐起身来兴致勃勃地对张起灵说:“过两天我得给瞎子打个电话。找他问清楚,这事儿绝对和他有关系,就算不是他出手的,也是他徒弟。”

张起灵没说话,他现在对于吴邪属于过度纵容,只要不触犯原则问题,吴邪想干啥干啥。吴邪说揍黑瞎子眼镜他绝不揍脸。

吴邪说道这里又想起胖子说的那番话,他在这个行业这么出名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他从Limbo回来没错,但这并不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说起来我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去过Limbo的人。”吴邪又躺回床上,和张起灵说道,“黑瞎子才是。”

人的潜意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黑眼睛入行的原因十分简单,他半瞎了。但是在梦里,他就可以看得很清楚。可以说在梦里的黑眼镜不一定不戴墨镜,但是不戴墨镜的黑眼镜一定是在梦里。在没瞎之前也不知道他学了些什么,总之他什么药都配的出来。

这也是当年张起灵入行的原因。

张起灵也是问题青年,两个人属于同病相怜,都是脑子有毛病。

一个看不见,一个记不住。

在什么药都试过之后,眼看着张起灵能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少,记忆时间越来越短,当时黑眼镜向张起灵提出了在梦里记忆的方式,类似于记忆宫殿。

 “不是说锻炼的你记忆能力。但是或许是一样的,将潜意识具体化,把记忆记录在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上。类似于入梦用的图腾,只有你知道那是什么。既然你醒的时候记不住,但是你的潜意识会让你记住。只是这种方式需要的药剂,应该需要另外的配方,我可以帮你实验出来。”

黑眼镜推了推眼镜对他说,这种方法或许会很困难,你只能一点一点摸索。

事实证明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三年之后张起灵成功在一次任务里被搞坏了脑子,没能睁开眼睛。三天之后,眼睛睁开了,却完全失忆了,整个格式化,连abc都打不上去的那种。除了呼吸,连食物都要靠塞。

张起灵昏迷不醒的时候吴邪成长得很快,搞坏了更多人的脑子,手上也沾了不该沾的血。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发现是这样的结局,于是吴小三爷在线发飙,两天不见,烟灰缸等身。远道而来的黑眼镜私下找他谈了一次,给他带来了一线希望。

“进Limbo说不定能把他救回来。”黑眼镜和他解释完他和张起灵之前研究工作后对吴邪说,“人的记忆没有办法彻底消失,无论如何,最终也会留在Limbo里。那里就已经是潜意识的尽头了。只要你能把他碎成渣的意识从Limbo里带出来,说不定哑巴就还有救。”

这个方法过于匪夷所思,吴邪张了张嘴想具体问清楚究竟怎么一种方法。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没和他细说:“只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Limbo的时间太漫长了,你会忘记自己是在做梦而醒不过来。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记忆是什么样子的,你很可能无功而返。况且,哑巴之前和我说过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不希望你去送死。叫我务必拦住你。”

吴邪满眼都是红血丝,手指被香烟都染上了颜色。他咳嗽了一声,笑了出来。对黑眼镜说道:“你这还不是告诉我了。”

黑眼镜耸耸肩对吴邪笑:“他说了我就要照做吗?与其让你在外面发疯,不如给你找点事做。”

吴邪听了摇着头笑了笑,绝望许久的眼睛里终于透露出一丝神采。他摊在椅子里,挽到手肘的衣袖上还有前两天留下的血迹:“对,反正都是死,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这种记忆的方法就是将它们具体变成某种东西是吗,”吴邪闭上眼睛想了想说,“让他一看见就能想起来。”

黑眼镜把脚翘到桌上,靠上椅背:“对,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东西对他的意义特殊。”

“瞎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领导队伍你和我说的话吗。” 吴邪又点了只烟,眯起眼睛对他说,“你当时去接你媳妇儿电话了,我乘机溜进去过一次他的梦。”

黑眼镜笑着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那个梦里有茫茫雪山也有杭州的西湖。吴邪猜他是喜欢杭州的,或许连带着人也喜欢了一点。

吴邪说: “他当时把我从他的梦里拽了出来。我们一起醒来之后他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只有我还记得。这说明这段记忆他并没有记住。”

黑眼镜坐起身来问道:“他当时在做什么?抠脚?”

“做爱。”吴邪点着烟没好气地回答。

是他身上的麒麟纹身。

张起灵当时在纹纹身。吴邪无数次看见过的那个纹身,每一片鳞片,云雾他都记得。因此那次入梦吴邪的印象十分深刻,那一次是不完整的,那只麒麟只有大致的轮廓。

张起灵知道自己可能什么都会忘记,没有什么会留下。但是他的纹身会一直跟着他,只要他入梦的时候纹身浮现,他就一定能想起来。现在张起灵的梦里没有纹身,什么都没有。

吴邪心想,一个只有线条的记忆载体,在不知道画了多少的情况下在被撕得粉碎之后,再扔进Limbo里。而他要在Limbo里把它们都找回来。

吴邪猛吸两口,恶狠狠地把烟按进烟灰缸里。

他娘的,又是impossible mission。

黑眼镜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加油。

吴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更详细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所有的记忆都无法消除,最后都会留在Limbo里?”

 

黑眼镜戴着墨镜,没人看得见他的眼睛,因此也看不出他的神情。

他换了个话题对吴邪笑了笑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他摇摇头感叹,“去创造奇迹吧少年。去到Limbo里,再回到第一层梦境,把纹身重新给他纹上,或许他就全能记起来了。”

吴邪没注意把烟灰弄了一身都是,抹了一把脸,结果整张脸都是烟灰。

他又咳嗽了一声,问道:“想要下达Limbo,用的药剂配方你多久能给我?”

“现在就能给你,”黑眼镜说,“但是你确定要让他一睁眼就看见你这样?”

“我是不是还有焚香沐浴才能去?”吴邪朝他翻了个白眼。

黑眼镜打了个响指。让他快去,下午三点准时入梦。

那个下午对于其他人来说五分钟的时间里,吴邪带着张起灵回来了。只有他知道这八十年里自己是怎么过的。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把一个完完整整的张起灵带了回来。现在回想那个场景他都觉得自己可牛逼了。

在这种月凉如水佳人在怀的良辰美景之中,吴邪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

“你说黑瞎子当时怎么能那么快就拿出配方来?”吴邪抛出了这个肯定了80%的问题。

“去过。”张起灵言简意赅给出了答案。

对,因为他去过。问题是为什么他要去。之前吴邪总觉得是因为黑眼镜这个人有毒还有病,作死的事情没少做过。因为好奇或者实验药剂去Limbo也像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但是如今他有些不确定了。黑眼镜做这些事情似乎是有意义的。

电影主角就是因为好奇,因为作死,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卷入麻烦之中。越是接近谜底,就会陷入逐渐加深的悲伤里。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故事。”吴邪叹了一口气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对他说,“我现在就只想揍黑瞎子一顿。他人都失踪了,还要通过这种方式折磨我。”

张起灵摸了摸他的头。

揍黑瞎子可以,但是大前提是,黑瞎子还活着。

在这个行业里,没了消息,往往就是没了性命。这个人很有可能悄无声息地就自己狗带,或者在哪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煦的下午,来一场只有单程票的Limbo地狱边缘旅游。

霉运缠身的吴小佛爷今天也在做正经建筑师的路上绕路,就像玻璃上的苍蝇,找不到出路。在每一个可以说再见的节点上,因为种种关系将“退休”的招牌翻过来改成“营业中”。

 

第二天吴邪特地和解雨臣说了一声课程无限延期,表示既然连他们三都搞不定,这世界上也没有盗梦者能搞定他的潜意识,他可以完全安心地高枕无忧地做梦。顺便他和张起灵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地点不定,归期不定,回来的时候或许又有故事可以讲。

解雨臣在电话的那端点点头说行,等他们回来请他们吃饭。

黑眼镜的行踪不好找,但是吴邪他师弟苏万还是很好找的。就在北京本地,刚刚脱离了五三的折磨。不是吴邪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图腾是五三的。说好的小且特殊才能做图腾呢?黑眼镜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随便遛遛的吴邪就逮住了上街买冰棍的苏万,这两年吴邪也是给他留下过心理阴影的男人,没两分钟就把自己师傅卖了。结果人住的地方,比吴邪家到解雨臣家还近。就在皇城根下一个犄角旮旯的四合院里,干着正经的眼镜贩卖的小本生意,到解雨臣工作的大厦也就是个遛弯只需要十分钟的地方。偶尔拉拉皮条,赚点外快。

惬意啊。

此人不浪,事必有妖。机智的小三爷眉头一皱想着这个数不尽故事的十分钟,发现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他当机立断带上张起灵,带上PASIV就杀到了黑眼镜的小院子里。

他们刚踏入院子就看见黑眼镜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擦枪,脸正对着大门口。苏万一见到人,立刻就在吴邪身后哭着呐喊“师傅我是被逼的”。黑眼镜虽然看不见了,但是耳朵还是很灵的,手一转枪就举了起来对着吴邪。胆子很大,勇气可嘉,在张起灵面前对着吴邪举起了枪,一看就知道是真的瞎了。瞎了黑眼镜和脑子好了的张起灵不在一个量级,战斗结束得很快,张起灵手起手落给了一个手刀套餐。

 

吴邪嘚瑟,走过去和张起灵说话他就是来问问话的,何必这么暴力。苏万明白就是嘚瑟给自己看的,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吴邪摸摸下巴兴致勃勃,“他是真的瞎了还不告诉我们,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兄弟?既然如此,我就秉承师训。”

不清楚的事情就到人梦里去找答案,潜意识会告诉你他的所有小秘密。最初为了训练吴邪的反盗梦能力,黑眼镜经常出其不意在吴邪没注意地时候拖着吴邪共享梦境。第一次在没准备看见黑眼镜出现在自己梦里,吴邪还以为自己疯了。

如今农奴翻身把歌唱,吴邪兴奋地指示苏万再扛把椅子来。打开PASIV,抽出针管往黑眼镜手上戳,这个时候他发现黑眼镜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个事实。

黑眼镜依旧依赖PASIV入梦,但是却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他的梦境了。

这个人有问题。

呵呵,让你当年在我面前装逼。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吴邪摩拳擦掌准备下到黑眼镜的梦里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朝张起灵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张起灵按下了按钮。

吴邪陷入了黑眼镜的梦境。

 

4、

在吴邪被黑眼镜操练的那段时间,他在黑眼镜的梦里能坚持十五分钟。黑眼镜的潜意识和这个人一样疯,他的梦就是全世界的恐怖片大融合。所以这次吴邪一睁眼就进入了戒备状态,准备和绞肉机等奇怪的东西来一场“你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自杀给你看”的游戏。

结果他像一个傻逼一样站在火车站门口。要不是火车站前空无一人,吴邪这个姿势一定会引起投射人物的注意。月明星稀,整个火车站寂静无人,空落落的街道看上去是梦境的边缘。吴邪借助着月色隐约发现街的中心是一面镜子,一直延绵到远方。果然,这里就是黑眼镜梦境的边缘。吴邪转了个方向,这回远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黑眼镜转性了?不可能啊。

吴邪瞧那里望了望,皱起眉头。除了火车站以外的其他地方,他看着都觉得十分熟悉,走了两步吴邪终于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

伦敦。

 

造梦大忌一,建造现实中存在的地方,这样会让人分不清梦和现实。

这是黑眼镜教的。

这人已经分不清了梦和现实了。他早就知道黑眼镜精神不正常。这回回去就要让苏万把黑眼镜所有的药剂都收起来,PASIV充公。

吴邪漫无目的往前走,等着黑眼镜过来和他打架,准备突然出现在黑眼镜面前对他说哈哈没想到吧。

下一个瞬间他突然寒毛倒立,一种野性的直觉让他躲到街边的阴影里。他悄悄探出头来,看见年轻几岁的黑眼镜穿着一身正装,也没戴墨镜。吴邪愣了几秒,他很久没有见过不戴墨镜的黑眼镜了,最后两年如果不是特别麻烦的任务需要伪装,在梦里黑眼镜也不会取墨镜了。

据说黑眼镜原来眼睛好的时候还是个医学天才什么的,因为眼睛的原因才进了盗梦圈子。吴邪心想,没想到几年前还真的是人模狗样。怎么进了盗梦这个圈子人就疯了呢?

吴邪轻轻跟上他的脚步,想看这个人要做什么妖。把自己搞成几年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他前面这个穿着正装的黑眼镜对此似乎一无所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走在路上,手里拿着一张票。

吴邪太过于注意黑眼镜的古怪,没有注意到迎着黑眼镜走来,低着头看手表的人。等到黑眼镜和那人不小心撞上,两个人的票都掉在地上了,那个人抬起头来对黑眼镜说不好意思。黑眼镜摆摆手蹲下身来捡票,吴邪才看见那个人的脸。

艹。那一瞬间吴邪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

吴邪想,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他觉得小花眼熟了,除了他们是发小以外,他还在黑眼镜的手机屏保上看见过。

草草草。吴邪抬头看了眼日期,妈的七年前。这不是什么梦,这他妈是黑眼镜的记忆。

苍天啊,你是故意整我是吧。吴邪欲哭无泪,他一点都不想发现这种秘密。

前面的两个人还在说话,而吴邪拔腿就跑,甚至还想给自己一枪。

 

火车站。

吴邪想起那个空无一人的火车站,轻松举一反三。黑眼镜把他和小花的记忆以火车的站点的方式记录下来,每一站就是一个重要的回忆。吴邪迈着他一八一的大长腿在街上飞奔,在黑眼镜发现他,并且把他脑袋当球踢前,他必须要去终点站。这样他就知道黑眼镜和小花到底发生了什么,黑眼镜到底对小花做了什么,小花才会什么都不记得。吴邪心里其实隐约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本着对自己生命负责,对花儿爷金钱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往火车站跑去。

 “人的记忆没有办法彻底消失,最终也会留在Limbo里。”

“把记忆记录在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上。”

“你醒的时候记不住,但是你的潜意识会让你记住。”

Limbo。

吴邪一边喘气一边走进月台,看着站牌念出来。

最后一站是Limbo。

 

黑眼镜入了小花的梦,然后把他和小花在一起的记忆锁进了Limbo里。

为了不想起来,小花连带着会下意识回避任何让他想得起来的事情,吴邪突然懊恼,他是说为什么提到黑眼镜时小花态度那么反常。

吴邪都不知道是夸黑眼镜技术精湛好,还是骂他缺心眼好。

他坐上了火车,焦虑地等待着它出发。但是火车纹丝不动,四周一片漆黑。吴邪算了算时间,他给自己了五分钟时间,在梦里这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那他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当福尔摩斯邪。

他把头探出去,看了看前方的车头。按理说他都坐上火车了,一心想去终点站,那这火车就应该撒开蹄子快乐奔跑。

这个黑眼镜怎么回事,难道在梦里都偷工减料?

吴邪暗自腹诽,一边又把黑眼镜问候了一边。

“吴邪,你不该来这里。”小花的声音突然从吴邪背后传来,把吴邪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身来,小花躲在一片阴影里,这才慢慢走出来,走到月光下。

吴邪借助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的小花,很好,是他前天见到的模样。

 

造梦大忌二,投射现实生活中的人,基本证明你已经疯了。

很好。

黑眼镜他就是疯了。

吴邪下了个结论。

“我把火车停下了,不然瞎子会知道你来了。”小花笑了一下,“你知道他疯起来什么都敢干,我怕说不完。”

“但是我得去终点站,”吴邪说,“小花,我是说真的那个,他还能不能恢复记忆?”

“为什么要恢复记忆?”小花反问道,“瞎子不就是想让我忘记他吗。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就是想让我忘记他吗。吴邪,他马上就要死了。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吴邪无言。这什么歪理。

“这经过小花同意了吗?”吴邪问道,“如果小花决定要恢复记忆,我还能帮他。”

小花笑了笑:“原来你会叫我小花。那我叫你什么?”

吴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小花歪歪头继续说道:“这些记忆都很珍贵。但是何必被亡魂绊住脚步?”

“去你大爷的黑瞎子!”脑海中的投射人物外形再像真人,也不过是梦主的投射。吴邪骂起来,“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有病啊!你信不信要是你死了之后小花才想起来了,挖地三尺他也能把你坟掘了。”

投射出来的小花很迷惑的样子还是继续问道:“忘记不好吗?这种没有结果的事。”

“有没有结果呢,不是我说了算。”吴邪循循善诱,“我现在很不开心,很不快乐,现在就想让小哥把黑眼镜当球踢,可这毕竟是我自己作的死,我也认了。我不一定告诉小花,但是我得做两手准备。”

吴邪揉揉眉头,特别想来根烟:“大哥,你是我亲哥。你就当是满足我好奇心行不行,我就想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书,”小花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他,“你说的,我自己决定。去办公室的书架上找一本书。”

书?什么书?吴邪想,你倒是说清楚啊。xin法和脆皮鸭文学都是书,但是书店也不会把它们放在一层楼,你倒是说个准的啊。

“我不知道是哪一本。瞎子不想让我知道。你该走了。”小花拿出一把蝴蝶刀,在手上转了一圈,二话不说捅进吴邪的心脏里,他附在吴邪的耳边说,“爱情是矛盾的。他想让我忘记,不要再痛苦。但是他的一部分又希望我记得,于是他的心留了一个后门。”

 

此时初遇的黑眼镜捡起票来朝解雨臣搭话。

“诶,我坐你旁边,好巧啊。”

 

吴邪倒吸一口冷气醒过来。

而张起灵正准备把耳机塞到他耳朵里。

吴邪一想到耳机里的录音是黑眼镜的“哦,罗密欧啊罗密欧”心里就更气,一把把耳机拍开。仰着头和张起灵说:“小哥,我想去烧个香去去霉气。”他真的太倒霉了。这个行业有毒,又搞他。

在吴邪的威胁下,苏万和他统一了口径,纷纷将剧情停留在黑眼镜举枪对吴邪,老张护妻心切把他掐晕这里。吴邪就是过来看望看望老年人,看看他有没有死的。没死还能一起搓个麻将。

好几个月没联系,一上来就要和他搓麻将,黑眼镜要信他们就有鬼了。但是介于他现在还有更麻烦的事情,一时间没有细想吴邪到底要干嘛。

他发现继下肢之后,他的手也没有知觉了。成功离完蛋又进一步。

黑眼镜心不在焉地把吴邪和张起灵都赶走了,看着眼前的苏万心想,完蛋了这个小鬼可能得给自己送终。然后躺在椅子上的他把苏万也赶回家了。

 

在一阵义愤填膺过后,吴邪也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进退维谷的状况里。

黑眼镜精心设计,小花不记得他了,除了没谈恋爱以外生活美满。小花记起来,黑眼镜快死了,救都救不活的那种,除了伤心还能有什么。

吴邪忧郁地又想抽根烟。死是自己作的,但是说也不对,是不说也不对。

张起灵把他的烟掐了。

吴邪问他,小哥,我该怎么办。是做个恶人,还是做个恶人。

张起灵作为一个黑户没有开车的资格,坐在副驾驶上表演雕像本雕。吴邪习惯了张起灵的一言不发,因此也不是格外在意。天色尚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就这样回家泡脚还是再到哪里去逛逛。

张起灵没讲话,就坐那看吴邪纠结。张起灵本人的性格很猫,比如说他已经看出来了吴邪内心是很想去趟这趟浑水,但张起灵不说。

 “我和世界没有联系。”张起灵给他台阶下,“不记得也没关系。”

吴邪琢磨了一下他什么意思。

他拼了命把瓶仔捞出来,人都差点废了,事到如今你他娘还说这种话怕不是想睡沙发。张起灵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张起灵突然就愿意记住了呢?

因为他。

吴邪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也不害羞。

他又再深度解读了一下老张的圣意想到这第三层,面无表情地打把右转。

你就是想让我去告诉小花,不想让我回家休息。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

过了两个红绿灯,吴邪把车停在解雨臣公司楼下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朝张起灵摇摇手机:“那我打啦。”

张起灵握了一下吴邪的手。

“喂,小花啊,时光如梭,我旅行计划夭折。”吴邪用另一只手给解雨臣拨电话,对电话那头的解雨臣说,“我想和你谈一下,关于那个在你脑子里留下绞肉机的傻逼的事。”

 

5、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吴邪坐在解雨臣对面对他说,“要不要想起来。你来决定。你要是想,我、小哥还有胖子可以帮助你完成‘想起来、揍死他’一条龙服务。如果你不想想起来,我们就麻溜地消失,享受美好假期。”

其实吴邪觉得小花来找自己,想要训练潜意识这件事就已经说明小花想要想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想起的是什么。于是只好请专业人士出马。

解雨臣没说话,坐在那里看向窗外叹气。过了一会儿他毅然决然地伸出手臂对吴邪说:“来吧,我的记忆我说了算。我就当是养只狗养了七年,现在要死了害怕我伤心跑了,我总得找回来给它送终。”

吴邪仔细想了想说可能就是这样吧。不过你别着急,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投射的你对我说,让你找一本书,”吴邪说,“我猜你和黑瞎子的记忆就都在那本书里。但是他没有说是什么书,只是说在办公室里。”

夏洛克·吴一个一个排除道:“我猜这个办公室,是指的现实生活中的,或者是第一层、第二层梦境里的。你的投射说,爱情是矛盾的。他想让你忘记,不要再痛苦。但是他的一部分又希望你记得,于是他的心留了一个后门。”

“后门,这种事情,就是直通车。我猜和小哥的纹身是一样的,只要你猜出来是哪本书了,就能想起来。”吴邪板上钉钉。

解雨臣无奈道:“怎么猜?你说我会下意识避免所有可能记起来的事情。”

“这样吧,我书柜里有什么书我都记得,到时候在梦里全部翻一遍。”解雨臣说。

“先不说黑瞎子极有可能把书带走了。”吴邪说,“我们可能没有这个时间。你那恐怖的潜意识大jun,是他训练出来的。没时间让你一本一本的翻。”

说着吴邪指了指解雨臣占据了一个墙壁的书柜,想要一本一本翻完可能得一天的时间。小花那个梦境,可能也就能坚持半个小时。

一时间吴邪和解雨臣都有些丧气没有说话,当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的时候,张起灵的存在就有些突出。

解雨臣想了想,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他就一定要想起来,入一次梦不行,那就两次,三次,直到他找到为止。他正准备说他要死磕到底,张起灵就开了金口。

这时候他问吴邪:“你在梦里看见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解雨臣也转头看向吴邪,现在只有吴邪才是知道他们怎么相识的人。

“伦敦,环球剧院。”吴邪下意识回答道,“莎士比亚?小花,你书柜里有什么关于莎士比亚的书吗?”

解雨臣吸了一口,才睁开眼睛气沉丹田地说:“有。”

吴邪转过身来,张起灵已经把书递给了他。

《莎士比亚喜剧集》

吴邪摸摸下巴,感觉这是黑眼镜干得出来的事。

吴邪觉得就他们三个十分不稳妥,call了胖子一起来打架。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入梦。”吴邪帮张起灵插上了针管,转过头来对解雨臣说,“你以后可能再也做不了梦了。”

解雨臣耸肩说无所谓。

“行吧,”吴邪说,等着PASIV的按钮被按下,“以后想做梦玩儿了就和我说,我给你看看我最骄傲的迷宫。”

 

他们闭上了眼睛。

解雨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今天他觉得怪怪地,因为窗外总是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天真!你他娘赶紧跑啊!站在那里什么啊!”胖子大喊到。

吴邪在后面追:“我艹,我也得跑的了才行啊!”

他左右张望找老张:“小哥你快上去,小花肯定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什么天真?小花?解雨臣皱皱眉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错过了落地窗外体型巨大的哥斯拉快乐地跑过。

张起灵看了看高度,找了个合适的机会破窗而进。还没等解雨臣反应过来,对面突然就一排机枪扫射过来。张起灵抓起解雨臣摔到书柜前,找到那本《莎士比亚喜剧集》往解雨臣脸下一放。

干嘛?解雨臣一脸懵逼。

张起灵翻开第一页让解雨臣看,解雨臣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来问:“你是——”

话说到一般,一颗子弹打进他脑袋里,解雨臣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正在往下掉。

解雨臣睁开眼睛抹了把脸。

先醒过来几秒的吴邪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解雨臣没说话,还在回味被机枪扫射的快乐。

吴邪把目光转向大张哥,张起灵摇摇头。

“不是那本?”吴邪很惊讶,“不是那本那会是啥?xing法、xian法还是婚姻法?”

解雨臣嘴上叼着烟没有点燃,靠在沙发上不想说话。

胖子“啧”了一声说:“你们怎么回事,这个记忆法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就一定是一本书吗?都能封印记忆了,还能管它有多厚啊。”

吴邪一愣。

对啊,不一定就是一整本书,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是他们先入为主,因为“小花”让他们找书,他们就认为记忆是“书”。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章节,甚至一个句号都是有可能的。

胖子看吴邪更绝望了的表情,提出了最有效的办法:“实在不行,打电话给瞎子逼着他说出来。”

“他不会说的。”解雨臣突然坐起来,“只能靠我自己想起来。”

他转头对吴邪说:“我要再下去一次。”

“冷静冷静。”吴邪把解雨臣按住,“我们再想想,要不今天就算了,我们还有机会的。是在不行我去套瞎子话。或者再潜到他的梦里去看看。”

 

 “七年的记忆,”解雨臣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因为黑眼镜这个人疯起来他自己都怕。吴邪腹诽。遇见这个人,小花也是倒了八辈子横霉。

这两个人明明是美剧的上床节奏,怎么演的和韩剧似的。失忆绝症全齐了。吴邪也叹气。作吧,可劲作。

“一部分的他希望我记起来,”解雨臣很心累,“这说明东西在我这里没错。他肯定留下了什么线索,而我却会忽略掉。”

吴邪笑了笑:“对,这是个悖论,这东西你看见了就会想起来,但是你却看不见。这瞎子真他娘是个人才。”

看不见。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

“我知道了。吴邪,你来,把我的东西全翻一遍。”解雨臣有点憔悴,“我们一个一个对。”

呵呵,解雨臣想,我要和他死磕到底。谁他妈不会玩儿字谜。

吴邪坐在对面吞了口口水,心说黑眼镜这回是真的作了个大死。

这是个大工程,持续两天的时间。最后吴邪都快失去了意志,看桌子不像桌子,看椅子不像椅子,摊在解雨臣的沙发上思考人生。

解雨臣也进入了最后的垂死挣扎,随手扔了本书在他身上,吴邪自动举起了问:“这是什么?”

解雨臣眼皮也没抬一下,说道:“书。新买的。”

吴邪把书抖了抖准备往茶几上放,结果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吴邪挑挑眉毛觉得有点意思。

 

“小花,”吴邪举着那个信封问他,“这是什么。”

“书签。”解雨臣回答道。

“你有拿信封做书签的习惯?”吴邪动手准备拆开那个信封,却发现那本来就是开口的,如果他对此有点经验,他会发现其实这个东西是专门用来保存门票的。

解雨臣皱起眉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信封?谁用信封做书签啊。”

吴邪在两天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手里拿着两张门票露出了一个满带着“搞死他”的微笑。难怪“小花”让他们找的是书。书不是特定的,书签才是。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吴邪把书签举到解雨臣眼前。解雨臣看了两眼,认真地说道:“泛黄的书签。”

吴邪轻笑了一声,敲敲那两张票对解雨臣说:“虽然有点看不清了,但是我猜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话剧门票,两张连坐的。”

解雨臣朝他瞪大了眼睛。

吴邪想起黑眼镜梦境里黑眼镜和小花的初次相遇。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必然。

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受到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哦,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啥儿是罗密欧!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胳膊儿,又不是脸的,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我们叫作玫瑰的这一种花儿,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他的可爱的完美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罗密欧,抛弃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魂,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吴邪又放了一遍黑眼镜的朗诵。只是这回解雨臣脸上的表情不是特别好看。

吴邪叼着烟对同样也叼着烟的解雨臣说:“我这回听出来了,这是刚谈恋爱时的嘚瑟。这个人就是欠。我报名第二个揍他可以吗。”

张起灵把吴邪的烟掐了,然后看着解雨臣。

解雨臣没注意他的视线,盯着那两张门票像是准备连人带票一起撕了。

不是玫瑰花,是食人花。吴邪换上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假笑。小花好可怕,他急需哑爸爸傍身。

解雨臣朝吴邪伸出了手,抬眼时满眼都是红血丝。吴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反应了一会儿,发现是两年前或者说八十年以前的自己。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吴邪想起黑眼镜当初那个装逼样,现在心里特别痛快。

“这次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了。”解雨臣自己拿着针管就往手臂上扎,“真奇怪,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我现在特别难过。”

吴邪勉强笑了一下,调好时间对解雨臣说:“好消息是,五分钟以后你的悲伤就会特别真情实感了。届时欢迎你和我一起暴揍黑瞎子。”

吴邪等着解雨臣闭上眼睛进入梦里,突然就想起当年他刚知道黑眼镜有对象的时候。

早知今日当初他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把黑眼镜的把柄抓牢。啊,孽缘啊孽缘,都是孽缘。又有谁知道,你对面坐的那个蛇精病,他的对象会是你的发小呢。

 

这回也许是因解雨臣为知道了自己的记忆在哪里,整个梦境既稳定又温馨,夕阳西下,温馨且从容。解雨臣将那本书拿在手里,在沙发上坐下。

他要想起来了,这些原本属于他自己却又被带走的记忆。当解雨臣强行要回忆七年前,或者两年前的记忆,也不总是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唯独少了一个人。

这个人废了好大功夫希望自己再也不要记起来,却又留下了许多线索。

矛盾的人。解雨臣想,他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他翻开那本书,取出那两张崭新的门票。

 

“我坐你旁边,”眼前的人从地上捡起两张门票,对自己笑着说:“好巧啊。”

 

“过客而已,”黑眼镜说,“你这又是何必?”

 

6、

过你娘的客,哒哒的马蹄把你脑子踢没了是吧。

解雨臣从梦里醒来,又再次睡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一口气想起太多的事情来,一时间感到有些恍惚。

吴邪坐在他旁边吃外卖,看他醒了,邀请他加入吃饭的队伍。

“你和张起灵的事情,我其实是知道的。”解雨臣走到书柜旁说,“这个方法还是我和他一起讨论出来的。”

他从书架的第三排第三本开始抽书,露出一个空位来,里面装着一支试剂。解雨臣点了一只烟对吴邪说:“你们之前的中间人其实是我。而这里原来放的全是资料。”

吴邪一脸懵逼。

“那你怎么还能做梦?”吴邪问他。

解雨臣捏捏鼻梁说:“我只做中间人,不入梦。”

 “这个东西放在办公室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解雨臣扬扬手里的试剂说,“开玩笑,我是谁。”

吴邪无言,打算尽职尽责地当着车夫护送大佬杀去黑眼镜的小四合院。

解雨臣拿上手机套上风衣,雄赳赳气昂昂。吴邪问他用不用叫上张起灵胖子他们。解雨臣揉了揉眉头,摆摆手:“不了,你们可以先准备一下,过两天过来念悼词。”

吴邪心想,嗯,好的吧。

“他现在应该已经动不了了。”解雨臣接着说,语气平稳,就是关车门的声音有点大,“保守估计现在除了能听见,能说话,估计连翻身都成问题。”

吴邪告诫自己今天千万千万别说话,人送到了自己就赶紧跑路。

吴邪目送着解雨臣走进黑眼镜的四合院,捂住苏万的嘴把人带了出来,还贴心替解雨臣关上了。

他步伐比较缓慢,依稀间能听见解雨臣对黑眼镜说:“齐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吴邪拖着苏万出了院子,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苏万说:“你这两天就别来了,你师娘现在想活剥了你师傅。”

状况外的苏万隐约间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自行脑补出了许多版本的故事,有蓝色生死恋版,床伴逐个数版,复仇者联盟版,正义黎明版,泰坦尼克号版,怦然心动版。然后他问为什么不要来啊。

吴邪拍拍他的头说小孩子别多问,知道为什么我活得这么久吗。

知道,苏万说,因为你变态,还有张男神罩着。

吴邪朝他挑挑眉毛,苏万吞了口口水说大佬我错了,我这两天绝对不会踏入市区,天天窝在市外唱五环之歌。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吴邪拍拍他肩膀说,你能活下来的。说不定哪天你就超过我,成为黑瞎子存活时间最久的徒弟。

至于其他的,你准备念个悼词就可以了。不过估计那个时候你师傅也听不见了。

苏万说,行,师傅只是让我给他送终来着。临别关怀的任务还是师娘来吧。

吴邪看着苏万离开的身影想,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明明才三十来岁,但是在梦里已经过了百年,对于离别已经没有了感觉。动手互相了解对方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妈的,他一千种死法里,有九百种都是黑眼镜发明的。

唉呀,吴邪叹了口气,看着天上雾霾重重,他终于又能把“退休”提上日程。

想老张,想回家。

 

这两天里,解雨臣的临别关怀服务开展得如火如荼。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黑眼镜同志躺在床上没有发言的权利,也没发言的能力。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解雨臣把针管插进黑眼镜与自己手臂里,朝吴邪使了个眼色。轻松地好像只是午休睡个二十分钟。

事实对于其他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午休的二十分钟而已。

但是就这二十分钟的时间,解雨臣能在梦里度过一生。

“没打算陪他死,我事情还多着呢,手下一大半伙计要养活。”解雨臣说,“但是他欠我八十年。”

解雨臣看了吴邪一眼,看上去很稳重:“最多二十分钟。”

差不多的疯,吴邪没打算刺激他,只是笑了声:“呵呵,你开心就好。你可以做一个关于修仙的梦,这样能过几千年。”

老前辈曾经说过,You mustn’t afraid to dream little bigger,darling.搞事就不要怕,要搞就搞大。吴家小佛爷翻译了一下。

王胖子在一旁咋咋嘴,说这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不是所有人下到Limbo都能回来,虽然这个房间里就占了三。

吴邪把PASIV的按钮按下,看着两人陷入沉睡。

“这只有小花自己知道了。”吴邪耸耸肩膀。当初黑眼镜没拦他,如今他不拦解雨臣。

永远觉醒的睡眠。吴邪在心底感叹道,搞不好小花找到自己真的不是偶然。

胖子嘴角抽了抽,最后只得感叹一句:“爱情啊,使人盲目。”

“行了吧,这是他们的决定。”吴邪把被子替两人盖上,朝其他人挥挥手,“走了,吃饭去。”

 

黑眼镜坐在自家院子门口的大树下,无奈地问向自己走来的解雨臣:“花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只不过是为了醒过来。”解雨臣在他身边坐下,喝了一口茶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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